大和有話說

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，沮喪地從會議室走出來。幾分鐘前，我剛結束一場行銷會議，被總經理給砲轟了出來。我是一家互聯網新創公司的PM，25歲，這是我大學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。

我手中的這支產品在過去沒有做過任何的市場營銷，為了引導人流到我們的網站來，兩週前，我擬了一份活動企劃。這期間我參考了許多資料，並做了一份精美的簡報，也反覆練習了講稿，為的就是希望能在今天的會議裡說服老闆做這個案子。而坦白說，這企劃的預算也只不過人民幣1,000元。

「Nick! 你做這案子的目的是什麼？」

「引流。」

「這些人流現在導進來能幹麻，能換成錢嗎？」老闆憤怒地說。

以客觀的角度來說，這支產品在使用上已經沒什麼大問題，只不過商業模式還沒那麼明確。我當時的想法是：「建立平台的過程就像是滾雪球，得先積累基礎用戶，日後才會越滾越大。至於商業模式這件事，咱們邊走邊想，總有一天會有法子。」只可惜，內心即便有很多想法，卻還是被老闆犀利的問題給愣住了，我說不出任何話來，眼睜睜地搞砸了我在職場上的第一個提案。

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，沮喪地從會議室走出來。

心裡想著：「老闆也太摳了吧，才一千塊而已，大不了我自己出錢嘛！」

那天晚上，我還氣到睡不著，寫了ㄧ篇日記：

「難道我的企劃有那麼差嗎？好歹也花了我兩個禮拜呀！那些錢如果拿來投資，也許可以換流量、換機會、換現金，但老闆一直熬著，不讓它曝光，到底要哪時才能開花結果？」

花拳繡腿，算哪門子功夫？

種種負面的想法不斷湧入我的腦中，我還甚至偷偷在心中給老闆貼了個「小氣」的標籤。直到ㄧ年後的某場會議，我才發現我錯怪他了。那天，他撥了十萬元（人民幣）給我，也就是ㄧ年前我所要求的100倍，跟我說時機到了，現在去做吧！

我疑惑地看著老闆，心想：

「一年前連一千元都不肯出，現在突然一次給我十萬元，老闆到底是在想什麼？」

老闆看著我呆滯的臉，笑笑地說：

「其實人類有一種底層的心理結構，就是相對長期，更看重短期的『立即性回報』。一年前，你急於在短時間內獲得一個果實，哪怕是不太甜的都好，所以你花了整整兩週在寫那份預算僅僅1,000元的企劃案。乍看之下，這案子本身沒什麼不好的，預算低，也確實能帶一些人流，你當然也能從中獲取一些成就感，但其實在我眼裡不過就是花拳繡腿罷了。」

「我舉個例子好了，假設今天你是某上市公司的CEO，現在必須從前方的兩個投資案擇一，A投資案是今天投資一百元，明天就可以拿回一千元，報酬率10倍。B投資案是今天投資一萬元，十年後有機會拿到一千萬元，報酬率1,000倍。你覺得大多數的人會選擇哪個案子呢？」

「許多CEO必須承擔股價的波動，所以為了自己的績效表現，往往會選擇『立即性回報』，也就是上面的A投資案。短期看來，帳面表現的確亮眼，股價也水漲船高，然而，這真的是對企業最好的決策嗎？你想想那些偉大的企業，在策略佈局上從來就不會只是一年半年，因為它們更期待的是後期爆炸性的增長，分個幾毛錢對他們來說根本毫無價值。 」

「回到你的案子來看，也許你會認為只不過是個預算1,000元的企劃嘛，有那麼嚴重嗎？可是，這些東西終究是虛的，無法為後期帶來巨大的成功。況且，這些錢ㄧ丟進去就是石沉大海，長期累積起來也是會搞垮公司的，所以我必須更謹慎地把錢花在正確的地方。」

創業要高築牆、廣積糧、緩稱王

「可是老闆，對於很多公司來說，創業的初期就是得靠著曝光來換流量、換機會呀，不然怎麼活下去呢？」我再次疑惑地看著老闆。

「很多新創公司死得快，就是在於無法忍人不能忍。產品還不夠完備時，就急於表現自己，盡辦些公關活動、抽獎活動啊，搞一些花拳繡腿的事，到後來不僅錢都燒完了，還樹大招風，成為行業的眾矢之的。」

「舉個朱元璋的例子，他在開創明朝時曾以『高築牆、廣積糧、緩稱王』作為開國三策，其實創業也就是這麼一回事，要懂得建立商業壁壘、累積自身實力，而劍也絕對不能輕易出鞘。其實背後所談的都是『累積』與『忍耐』兩個字。」

聽著老闆淘淘不絕，我開始能明白過去他決策背後的邏輯。半年後，在總經理的領導之下，歷經修修改改，團隊終於擬出了新的活動企劃。後來，又再經過了五個月的市場調查，才正式執行這個案子。籌劃所花的時間，是當初那個案子的20倍以上，每個細節都精心規劃、細細推演，走得相當踏實，我也終於能體會老闆所說的「累積」與「忍耐」的道理。

後記：人若無名，便可專心練劍

前陣子，無意間翻到以前上MBA策略課的筆記，上面寫著：「人若無名，便可專心練劍。」 還記得那時教授說：「在電影《英雄》裡，武功最強的不是長空、如月、飛雪、殘劍那些有名號的俠士，而是沒有名號、卻練就十步一殺的『無名』，其道理就在於人在沒有外界的光環下，反而更能專心地把功夫練好。」我闔上了筆記，笑了一下，原來成功背後的邏輯都同個樣：「累積實力，忍受孤獨」。我想，人生亦如是。

延伸閱讀：你的「完美主義」會害慘公司！那天CEO教會我的事。｜大和有話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