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和有話說

走進Nike、UA、Adidas、黛安芬、華歌爾等國際服飾大廠的店面，你能相信裡頭許多機能性產品、材質都是由台灣研發的嗎？在過去，許多人對於紡織業多停留在「傳統產業」、「夕陽產業」的印象，卻不曉得台灣紡織廠其實臥虎藏龍，十多年來的垂直整合與創新，台廠早在國際間具有一定的知名度。正因為如此，本集的「大和有話說」決定來談談台灣紡織業的今昔，透過介紹產業鏈、台灣的發展歷程、未來的趨勢及隱憂，讓讀者能在十分鐘內搞懂該行業的脈動。

ㄧ、台灣紡織產業鏈

「紡織」，其實就是「紡紗」到「織布」的過程。「紡紗」是指將天然或人造纖維由粗紗轉化為細紗線的過程，而「織布」則是指由一條條的紗線織成布料的製程。

1. 紡織產業上游

紡織產業的上游分為天然原料與石化原料。天然原料包括棉花、毛料、絲、麻等，台灣因非原料產地，這部份多仰賴進口。人造原料則為石油提煉出的塑化原料，例如生產「聚酯」產品所用的乙二醇（Ethylene Glycol, EG）、純對苯二甲酸（Pure Terephthalic Acid, PTA），生產「尼龍」產品所需的己內醯胺（Caprolactam, CPL）、及生產「亞克力棉」所需的丙烯腈（Acrylonitrile, AN）。這些原料大多與原油價格及下游聚酯類產品的需求多寡有高度連動。

• 主要石化原料廠：台塑、南亞塑膠、台化、遠東新。

 

2. 紡織產業中游

紡織業的中游包括天然纖維、人造纖維、化學助劑，以及依上述材料製成的紡紗及織布。天然纖維又可分為植物纖維與及動物纖維，植物纖維以棉、麻為代表，動物纖維則有羊毛、獸毛及蠶絲等。在台灣，因為天然纖維不足，生產人造纖維的比例高達85%。然而，隨著消費者習慣改變，主打機能性的人造纖維漸漸成為市場主流，台灣過去所建立的人造纖維生態系也因而受惠，成為全球主要人造纖維供應國。

• 主要聚酯纖維廠：遠東新、南紡、集盛、力麗、宜進、聯發、宏洲。
• 主要尼龍纖維廠：台化、力鵬、集盛、聚隆、福大。
• 主要布廠：福懋、年興、宏遠、利勤、大東、興采、聚紡、宏和。

 

3. 紡織產業下游

紡織業下游包含染整與成衣業。染整須經漂白、染色、印花、塗佈、整理等程序，是紡織業中最耗能、耗水的一環，但卻也是將織品差異化的重要環節。成衣業則是整個紡織業中附加價值最高的部分，但因台灣國內工資較高及勞動力不足，因此台廠紛紛將工廠移至印尼、越南、中國大陸、柬埔寨、泰國……等勞力密集國家。

• 主要成衣廠：儒鴻、聚陽、年興、台南、南緯、如興、銘旺實。

 

二、台灣紡織業發展歷程

民國37年，由於國共內戰前景不明，以上海為中心的大陸紡織資本開始遷移台灣與香港，其中包括由徐有痒創立的遠東紡織。民國四〇年開始，台灣進入「進口替代」時期，紡織業開始受政府保護政策扶植，高喊「進口布，不如進口紗；進口紗，不如進口棉花」的口號，不僅限制進口、提供優惠匯率及原料，政府也限制新企業的參與及規模，防止市場過度競爭。此外，政府亦採取「代紡代織」的制度，由政府提供棉花、棉紗給業者加工，使其賺取代工費，成品則交由軍方或與農民物物交換，另一部分則交由商人流通至市場。政府這般保護幼稚產業的措施，也促時使台灣紡織業在民國四、五〇年代快速成長。

過去台灣紡織業以棉紡為主，但由於日本在民國四〇年代時就已進入人造纖維時代，且於五〇年代開始將化學纖維中下游移往海外。因此，民國五〇年代開始，政府隨即獎勵石化下游的原料生產，台灣紡織業至此開始朝化學纖維、混紡產品發展。同時，台灣棉紡織業已能滿足國內需求，政策上開始轉向朝出口發展。

到了民國六〇年代，政府進行第二次進口替代政策。由於紡織業對於化學纖維原料的需求日益增長，使得政府開始將石化上游列為發展重點。如此一來，將有助於台灣紡織業從原料、紡織、到成衣的垂直整合，而這也奠定了台灣紡織業在全球供應鏈的地位。有趣的是，雖然台灣成衣業蓬勃發展，但遠東紡織卻屢次被下游批發、零售商壓低價格，因此遠東紡織便霸氣地決定自己開百貨公司來賣，成立了遠東百貨公司，正式踏入百貨業。

民國七〇年代，紡織業上下游已高度整合，但隨著工資上漲，紡織業下游開始外移。隨著比較利益的改變，台灣的紡織業佔台灣出口份額比率從1971年的38%，掉至2015年的2%。然而，值得慶幸的是，即便產業結構改變，台灣中上游的人造纖維產量至今仍在全球具領先地位，全球機能性紡織品有70%來自台灣素材。

 

三、紡織業的下ㄧ波浪潮

近年來，全球掀起一陣運動熱潮，時裝界也因而興起了一股運動休閒風。過去運動服與休閒服可說是涇渭分明，但現在將穿去健身房的衣服直接穿上街卻日益普遍，歐美時尚圈甚至出現了一個新的名詞來詮釋這個現象—Athleisure，其為Athletic（運動的）+Leisure（休閒的）所組成的複合詞，中譯為「運動休閒風」，主打具彈性貼合、延展性、貼身、瘦身、防風透氣、防水透氣、快乾、抗起毛球、輕量保溫等材質效果，不僅清爽方便也能展現個人風格。數據亦顯示，美國運動服飾從2012年到2015年期間，年複合成長率約5%，高於整體服飾業的2%到3%，在在顯示Athleisure的不可抵擋的趨勢。

受惠於Athleisure趨勢，三大運動服飾品牌Nike、Adidas、Under Armour業績齊揚，而其重要的供應商皆為台灣廠商。由於過去的技術積累，台灣紡織業開始從代工走向創新。因為擁有許多機能布料的開發技術且品質良好，訂單黏著度高。此外，由於台灣上下游供應鏈完整，也使得中國大陸競爭者要進入的門檻較高、短期不易打入。

除了運動風趨勢外，智慧衣的發展亦是紡織業下一波成長的重要動能。根據Markets and Markets (M&M) 的研究報告顯示，全球智能紡織品的市值將從2014年的7.95億美元上升至2020年的47.2億美元，2015-2020年的年複合成長率高達34%。台灣許多紡織大廠亦抓緊此波趨勢，如遠東新、宏遠、南緯陸續發表智慧衣，成衣界大廠儒鴻、聚陽亦與科技大廠仁寶共同開發相關技術，未來紡織業將結合感測與雲端科技，為穿著者提供最即時的生理健康檢測。

 

四、台灣紡織業的隱憂

然而，即便具有運動風、智慧衣的趨勢加持，台灣紡織業在政經環境上卻相當不利。台灣至今仍無從進入TPP（The Trans-Pacific Partnership，跨太平洋夥伴關係）、RCEP（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，東南亞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）等兩大區域經濟體，著時降低了不少的競爭優勢。在台灣無法加入的情況下，台廠紛紛將廠區移至工資、物價都遠低於中國大陸的越南，並看好越南加入TPP之後所帶來的效益。

目前，台廠在越南的運作模式是以「來料加工」為主，意思是從台灣出口布料，至越南加工出口。然而，未來一旦越南加入TPP，紡織廠只要符合「Yarn Forward」的原產地證明（從紡紗、織布、到染整成衣的所有製程都在TPP會員國內完成），就可以享有免稅優惠。因此，如遠東新、南紡、儒鴻、聚陽等紡織廠早已在越南花了大筆錢，進行垂直整合的佈局。

可惜的是，隨著美國總統大選結束，川普獲勝，越南總理阮春福卻表示：「美國大選變天後，美國所主導的太平洋夥伴協定（TPP）已不具充分條件，河內政府不會再尋求推動國會批准。」這無疑給早至越南佈局的台廠們重重ㄧ擊。雖然遠東新、南紡、聚陽、儒鴻紛紛表示TPP並不是當初赴越南設廠的主因，更看重的反而是當地的低廉工資與充沛的人力。然而，在我看來，這樣子的說法不免稍嫌樂觀。畢竟，在TPP、RCEP等區域經濟體下，台灣依舊相對孤立，就算之後至其他會員國設廠，也至少要三、四年才能上軌道，難保競爭對手不會從中崛起啊！因此，政府還是得積極爭取參與TPP、服貿等組織，替民間企業開路，才有助於台灣紡織廠在全球發光發熱。

另一方面，隨著近年互聯網、電子商務的興起，現代消費者的消費習慣變化快速，傳統工業的製造模式漸漸無法應付需求多變的市場環境。紡織業過去大批量、標準化的生產模式似乎已快行不通，紛紛得往個性化、快時尚的模式來發展。在這波工業4.0的變革下，紡織廠若不正視這波趨勢，將很容易被大環境給淘汰。

研發創新機能布，為Nike、Adidas等國際運動大廠主要供應商—宏遠紡織，就發現客戶訂單逐漸走向「大量客製化」的模式。因此宏遠及早因應，從單一廠房的設備智慧化著手，藉由連結感測器將機台聯網，達到工業4.0中的「即時狀態監控」及「M2M（Machine to Machine）」的效能。如此一來，不僅能提升運營效率、節省成本，亦能解決傳統產業在人力上短缺的窘境，實可作為其他傳統紡織廠面臨製造業轉型時的借鏡。

 

參考資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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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. 潘羿菁，2016，TPP可能不生效… 台灣紡織赴越布局夢醒？http://udn.com/news/story/7241/1874171，最後搜尋日期：2016年12月22日。
10. 瞿宛文，2008，重看台灣棉紡織業早期的發展，http://idv.sinica.edu.tw/wwchu/9703%20New%20History.pdf，最後搜尋日期：2016年12月22日。